长篇/CP【拔杯佩花】/HE/【ABO末世设定】/高能/重口味、重口味、重口味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3，

   

    “请允许我代表Lecter医生，欢迎大家的来临。”

    大丽菊绽放在严苛的黑色菱形内部，椭圆披针花瓣向花蕊中心层层簇拥，形成密集的菱形孔眼，引起人们对蜂窝的联想。

    是来自墨西哥图腾——被装点在扶廊的栏杆上。

    穹窿屋顶核部的玻璃板，有蓝色金属“元始”“终末”雕刻：A和Ω。那也是主照明灯的所在。

    但穹窿并不采用罗马神庙开创的集中一点制构建，而是借鉴了中式自下而上逐渐缩小的螺旋藻井装饰，来回避天窗光线以及灯光的直射，赋予整个屋顶含蓄而艺术的风格。

    战后，带有集权性质的一切无一例外遭到排斥，教堂的帆拱、散射型肋拱成为历史的笑柄，“集中制”建筑风格屡遭唾弃。

    而柱子之间那些耐高温玻璃制作的海胆吊灯，却像是美食家而非设计师的爱好产物。

    “战后的资源匮乏与混乱形式，使我们不再具有对统一风格的欣赏能力，而当代艺术家的创作，赋予一切人、事、物宇宙中独一无二的混淆风格，那是全人类共有的，深奥而令人难以理解的心理形式的投影。”

    ——来自Hannibal Lecter的权威文献《Psychology Refraction》。

    人们之中的尖端分子，仍未放弃享乐主义。

    所以高贵场所的窗棂，仍用维多利亚时期的鸢尾花装饰；

    硬性复合材料地板，需要带有紫釉橡木的光泽；

    真火壁炉沦为完全的装饰物，却被保留在大厅的显著位置；

    长餐台与布艺雕花座位，那已是上流社会标识性的存在。

    “Lecter医生正在诊所接待患者，可能会晚一点到来，请朋友们等待一会儿。”穿压缩锦纶西装的人说完这几句后，顺着全黑金属旋转楼梯走入一层大厅，混入了一撮人里。

    Orlando拿起今晚的第二杯黑俄。

    这就是最大乐趣了，Orlando现在倒觉得消毒水味儿没有那么难闻了。

    这儿的人身上有欧洲品牌香水的气味，是醛合成花香，他们不像是医生，更像是上流社会的绅士。

    领结和坦桑石项链，那也可作虚伪标签。

    Orlando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儿，站在酒桌旁。

    刚才有个少女把他当成了服务生，让他帮一对女性AB夫妻拿曼哈顿，Orlando拿错了。

    Orlando大学时期的导师Elrond，穿着戗驳领三粒双排扣，站在流水玄关旁，与自己的女儿说话。

    他在葡萄球菌及炭疽杆菌研究领域算是权威人士，也许他和细菌的关系太近了，所以被大多数人类疏远，就像现在，Orlando没兴趣过去和他打招呼。

    Orlando的目光落在一位穿U字裸背裙的女士背上。

    这位女士就站在离他不到半米远的地方。

    于是Orlando听到了她和朋友的对话。

    “我喜欢菲慕最新发布的纳米镀金属手袋，但老实说，它有点笨重，不如我三年前用过的中国货。”

    “现在怀念中国货已经太晚了，听说战争中的最后一颗核弹，把中亚地区变成了废墟。”

    站在她对面的女士脸上有一层伪装物，被称之为“薄膜粉底”的硅气凝胶粉。涂抹后形成仿真皮肤层，具有整形作用，其实是一张面具。

    必须是视力极好的人，才能分辨出皮肤层与人颈部皮肤的细微差异，Orlando的眼力就不错。

    音乐声与说话声的分贝，同时小了下去。

    一群人抬起头，朝圣般望向通往扶廊的楼梯，Orlando看见一个人走了下来。

    他的视线一下子就被这个人吸引了，并不因为他有将近两米的身高和天使一样的脸。

    而是因为他穿了最普通的氯纤维T恤，圆领和袖口有点褶皱，材料因为过度磨砺失去韧性，使整件上衣变得松垮。

    在这种场合穿成这样的只有一类人：大人物。

    他肯定在某领域做出过一些突出贡献。

    因所为高贵至极，所以不需要服装来衬托，一样会成为群众目光的焦点。

    用拖沓来彰显形式化的内敛，彰显与众不同，或许他也不是太高明，Orlando想。

    人们把酒杯放在身边的台面上，急着往楼梯的方向走，甚至有些人路过鸡尾酒桌时，将他们喝剩一半的酒直接摆在了上面。

    Orlando随手将这些接触过嘴唇的杯子倒空，然后将手插进裤兜里，抬头往人多的地方看去。

    “大个子”已经被四五十个人围住，后面走上去的人，很难近距离接触到他，而站在Orlando的位置，倒是可以把他那边的总情势看清楚。

    有人用手扶住“大个子”的肩膀，似乎跟他关系很熟的样子，也有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提问，有人递酒给他，被挥手拒绝了。

    “大个子”看上去有点羞涩，也许是因为室温较低，他背部那结实的线条，微微地弯曲。

    他的个子很高，但手脚很好动，也很爱笑。他在和周围人说话时，笑得有点活泼，还有……天真？Orlando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也许他有眯眼的习惯，是弧形的眼睑赋予了他特别的亲和力，使他看上去很好接近。

    Orlando已经不太怀疑这是个虚伪的人了，因为：

    灯被装潢师藏进藻井深处，而所有的光，却都投射在他身上。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左后方传来。

    “他是Lee Pace。『Push』的股东和制药负责人。”

    Orlando愣了愣，一个穿火红色毛呢西装的黑发女人，从酒桌后走上前来。

    她有张像芍药一样的脸，手里拄着一根金属拐杖。

    “你好，Orlando·Bloom。”Orlando向女士伸出自己的手。

    女士用利落的动作将自己手上的丝光黑手套摘下来，右手握住Orlando的手。

    “Alana Bloom。”她笑得很内涵。

    Orlando拿了杯酒递给Alana。

    “你一定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Alana把酒接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

    “你不问女士要什么饮料。”Alana边说话，边用她不太大但充满神秘色彩的眼睛，打量Orlando的穿着。

    Orlando用笑掩饰了尴尬，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你的眼神，像是第一次看见真命天子。”

    “我想，他是大多数Beta的真命天子。”Orlando笑着说。

    “他是Rev之父Pace先生的儿子，持有『Push』集团2万余股的股票，对于新近发行的药物有参议权，《药品流通监督条例》的新条款，就是由他提议的。”Alana说，“他也是Hannibal Lecter的朋友。”

    Orlando调侃道：“我注意到你提起Lecter先生时，没有用‘医生’做前缀。”

    “Hannibal Lecter是个老狐狸。狡猾的，狐狸。”Alana拄着拐杖走下台阶，和Orlando并肩站在一起。

    Orlando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人群方向。

    有人将话筒递上前，Lee从容地接过，拨弄了一下开关，对着音网说了句话。

    没有声音传过来。

    有人在对着他指指点点，与自己的朋友窃窃私语，难掩激动与期待的心情。

    ……Lee又拨弄了一下开关，真正打开了话筒。

    他带着一脸兴奋的表情，语速稍快地说：“我宣布十五天后会有新的止痛药开始流通不含有盐酸哌替啶颠茄和吗啡成分。”

    话音一落，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Lee保持着笑容，抬起左手做出示意收声的姿势，顿了顿，又说：“第二个好消息是：新型抗辐射药物将于下个月开始流通，不是强碱药物，我会在它正式被投入市场之前，亲自进行三十三道工序检查，你们知道，我的标准比药监局高六倍。”

    掌声中掺杂了尖叫。

    Lee的脸有点红了，他似乎不太适应在公众场合发言，但实际上，他经常出入于公开场所。

    “他像个天使。”Alana说，“是Olbye的化身。”

    “没错……”

    “但别忘了，Judas才是掌管奇迹的。”Alana提醒道。

    Orlando不解地看了一眼Alana。

    Alana和前面的人一起鼓掌。

    突然，站在人群第一排的卷发女士问：“M·R是你杀的么？”

    Orlando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向了提问的女士。

    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卷发女士显得有些胆怯，但很明显，她是这儿最勇敢的人。她问了一个令Lee落入难堪境地的问题。

    Orlando曾经听说过『北美』的的股东M·R。

    『北美』与『Push』两家药业集团，是战后最为强势的市场占有者，垄断药业总项的百分之九十份额，不同的是，『Push』因为Rev的关系，曾经受到过政府的扶植。

    而M·R上个月因暴力事件死亡，也是举国共知的大事件。

    所有人都愣住了，但Lee似乎并不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也许他早就猜到有人会怀疑M·R的死和他有关。

    他的眼神经过卷发女士的衣领，落在制服的纽扣上，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记者喜欢把微型录音录像设备，装置在胸前口袋的纽扣内，他们出入于非参访性的公共聚会场所，所提出的问题总令人措手不及。

    “是的，我杀了M·R，他和我是邻居，曾经把垃圾倒在我的车库门口。”

    人们开始大笑。两个穿防护制服的门卫挤进人群，把带着防爆手套的手搭上卷发女士的双肩。

    “女士，这里不允许记者进入。”

    卷发女士尴尬地站在原地，似乎不知怎么办才好。门卫正要把她带出去，Lee忽然说：“不，请不要对女士无礼，她应该试试这儿的‘血腥玛丽’，来自我最好的朋友——Doctor Lecter的创意。”

    两个像是机器人一样的门卫，松开手转身朝大门走去。他们的鞋子踩在复合地板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从鞋底的助力层发出来，那是带有强制跳跃配置的警用鞋，可使人的奔跑速度达到100米/8s。

    Orlando听到人们在赞美Lee的宽宏大量。卷发的女记者显得有些郁闷。

    “我该去喝酒。”Lee说，“如果一会儿Doctor Lecter来了，看到我拿着话筒，一定会埋怨我浪费时间，你们了解，他不喜欢在私人时间讨论药物，他简直愤恨我的工作。”

    有嗓子尖细的女士笑出了声，Orlando也不禁笑了，Lee确实与众不同。

    Alana也在笑，但笑得意味深长。

    Lee将话筒递给旁边的助理。

    这时候，他的眼神经过Orlando。

    但没做停留，也许他根本没有看到他。

    Lee走出人群，与Orlando擦肩而过，径直去了酒桌。

    他用的是纯植物香水，那气息和二十年前的长青藤相同。

    “热情、宽容、幽默、有礼貌、甚至有点害羞，每次出现，必然带来很好的消息，他是人们的福音。想知道社会治安部门的人怎么称呼Lee Pace么？”Alana说，“他们叫他‘强心剂’，他每次出现在公众场所，接下来一个礼拜的犯罪率，都会下降到历史新低点。”

    “他的确是福音。”Orlando说完后，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社会需要他这样的人。”

    “是的，社会也需要Hannibal Lecter那样的人。”

    大厅里的人尖叫起来。

    Orlando追溯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向扶廊。

    一位绅士出现在楼梯口，他虽然没有向下看，但走得很快，他已经等不及要和他的“朋友们”握手了。

    虽然他看上去已经不年轻，脚步就像二十岁的人一样轻盈。

    他穿着高档的伦敦A&S定制西装，有意大利宽边领口和水晶镶嵌袖口，系蓝色花纹领带，头发是金棕色。

    “男神来了。”Alana笑道，“霸场之神。”

    她的话很快得到了印证，自从Hannibal Lecter的脚跟与大厅的复合地板发生接触开始，他就被一群兴冲冲的人围住了。

    Doctor Lecter说话时很严肃，但有时会突然微笑，整个人显得十分干练。

    他的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令人联想起四百年前的北欧侯爵。

    “这儿的一切都是他准备的，大厅重新装潢过。如果你仔细闻的话，空气里有薄荷味儿，那是清新剂，被藏在灯里了，为了覆盖装修材料所散发的气味。”Alana说。

    Orlando惊讶地问：“你是说……他为了这次聚会，出资装潢公共场所？”

    “是的，Hannibal很有钱。”

    “他是……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里面最有钱的那种。他的诊费是每小时四百美元，和高级医师的诊疗费用相同，也许你应该问问我他的钱是哪儿来的。”

    Orlando对名人八卦并不感兴趣，但身为Doctor Lecter的同行，他对关于他的传闻充满好奇。

    “难道他走私药物？”

    Alana摇了摇头，说：“他是个贵族后裔。战前，他有私人庄园，曾为多个主战国军方人士做过心理治疗，也许他不是全球最著名的心理医生，但是业内地位最高的。他是个极具政客才能的人。战后，他利用‘曾经主战’做幌子，成功吸引了媒体与人们的眼球，他积极参加社会对迷茫人士的安抚工作，得到总统的青睐，他还是国会成员的幕僚。”

    “你似乎很不喜欢他。”Orlando说。

    Alana婉转地笑了一下，走向了大厅的另一个角落。

    Orlando的视线被角落里一个人吸引了。

    那是个比他年纪大一点的Beta。

    他一定是Beta，因为他肯定不是Alpha，虽然个子不矮，但他看起来很小。他有短卷发，蓝绿色的眼睛，黑眼圈、胡茬。他穿着土棕色夹克衫，很多口袋的那种，由聚酰胺纤维制成，和一条膝盖磨得发黄的裤子。

    他脚上穿的，是社会福利部门分发给流浪汉的聚氨酯靴子。

    他站在那儿，手是插进口袋里的，眼睛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在发呆。

    他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全身似乎被灰雾笼罩。

    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Beta的眼神发生了缓慢的移动，最后落在Orlando脸上。

    这是一种直接而毫无遮掩、具有穿透力的对视。Orlando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看透了。

    他甚至感到有点心悸。

    他像触电一样收回视线，去了酒桌旁。

    2100年4月13号的华杉酒店高级会所内，正在举办一场属于高级医务人士的聚会。

    褶褶生辉的，是女士们的项链，男士们的表蒙，透明灯饰，酒杯边缘，革制鞋子，液体表面，棕色头发，地板釉，扶廊栏杆……但是这价值高昂的一切，都比不过一个叫Orlando的年轻医生的眼睛。

    另外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我很喜欢他。”

    “成年的Omega总是更容易点燃人的欲望，他们的眼睛，释放出与生俱来的……无法掩饰的情欲目光。”

    “你确定他是Omega，而不是负Beta。”

    “你应该闻一闻他的味道。”

    “我很喜欢他，非常喜欢……”

    “因为他是Omega？”

    “不，因为他的眼睛，那很特别。”

    “你从未说过‘非常’。”

    “他应该得到‘非常’待遇。”

    “野兽猎食羔羊，但从不会认为哪一只羔羊是特别的。上帝也不会认为哪个人是特别的。”

    “不，在上帝眼中，亚伯的羊脂油永远值得被青睐。”

    

    一滴水，从金属藻井的缝隙之间坠落。

    鸡尾酒起了一圈涟漪。

    透明的液体在暗红色的酒中化解，像烟一样升上表层，又消失在殷红的酒面中。

    Orlando忽然嗅到一股锈迹的腥味儿。

    “人们不喜欢严苛的态度，而源自维多利亚时代的回忆，却能够令他们感到兴奋。奢华的氛围是最好的镇定剂。”一个人从侧面走过来，说了这句话。

    是Hannibal Lecter。

    Orlando怔住了，他不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医生，会主动走到他的面前来。

    他端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脚跟像是被钉子定在地板上一样，他简直都不会动了。

    时间流逝了半分钟，他在惊讶情绪中缓过来，向Hannibal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你好，Bloom先生，Gandalf或许跟你提起过我，他也跟我提起过你。”Hannibal伸出自己带着古董手表的右手。

    Orlando紧张地握住这只手，那一瞬间他已经把Alana说过的所有话全部忘记。

    “我受宠若惊。”他甚至有点结巴。

    “我希望我的创意得到年轻人的喜爱。”

    虽然Hannibal的笑是突发性的，但显得极有诚意。

    Orlando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装潢。

    十二盏水晶吊灯从藻井的最外圈垂落下来，玻璃珠反射的光度，被调节到柔和的层次上。

    厅西环岛形的蓝印花沙发，坐垫不是化工纤维材料制作的，而是天鹅绒经手工缝制，靠背和扶手的木缘雕刻着欧式图腾。

    中部花枝烂漫的蔷薇树，那是一种早在十多年前已经因土壤硫化物含量激增而灭绝的植物。

    景泰蓝机械座钟，上部的提手有铜镀金鹰头装饰。法国19世纪的古董。

    南瓜垂穗，将窗帘坠得垂顺。

    这儿几乎承载了人类对美好的全部记忆。

    Orlando说：“我听说这些来自于您的设计。”

    Hannibal诚实地回答：“不，其实是装潢师的创意，我只不过提供了一部分资金。”

    “一部分？”

    “政府希望人们有聚会的场所，而不是呆在街上。我只是维系这二者之间的纽带。”

    Hannibal说着，像对什么提起了注意，他微微凑近了Orlando的杯子，嗅了一下。

    “酸雨。混进了酒。”他来到酒桌前，背对着Orlando说，“让我来给你选一杯新的。”

    Orlando凝视着Hannibal的侧脸，他被打动了。

    除非与生俱来，没有伪装能达到如此诚恳的程度，一位德高望重，像是Doctor Lecter的人，他的善意与殷勤，是这个时代的奇迹。

    今晚是奇迹之夜。

    奇迹才刚刚开始。

    也许还没有开始。

    在Doctor Lecter把一杯用鲜橙汁调制的『含羞草』递给Orlando之前，一只五指修长而年轻的手，已经将一杯碧绿色的苦艾递了过来。

    Lee没有说“我想请你喝一杯酒”，在Orlando接过酒杯后，他又迅速把另外一杯苦艾酒递给了Hannibal，但被回绝了。

    他笑着向Orlando举起杯子，示意干杯，然后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绿色液体。

    Orlando的心脏压出一大股血液。

    他来不及好奇：今晚的两位明星为何会在同一时间走到这儿来之前，已经感到头晕了。

    他抿了一口苦艾酒，尝到一点儿植物的味道，那股味道很快在舌苔上化开了，余味儿蛊惑着人去品尝第二口绿液。

    Orlando不知道这是什么原料做成的酒，但觉得很特别。

    “我说过，纯伏特加与苦艾，我希望它们永远消失在我的聚会上。”Hannibal佯装严肃地说。

    Lee用手撑着酒桌，耍赖似的说：“我并没有把它们散布到酒桌上，你无法阻止我对液体毒品的热爱，也无法阻止我请他喝酒。”

    “请年轻人喝苦艾酒的行为，就和你今晚的态度一样冒失，Pace先生。”Hannibal端起一杯黑色鸡尾酒，闻了闻。

    “五十毫升而已。”Lee放下苦艾酒杯，拿起一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又拿起一杯酒，对Orlando说：“敬我们年轻的Beta医生。”

    Orlando有点慌张地喝了一口苦艾。

    酒的劲道顶入脑子，他花了十几秒钟镇定下来，仔细看了看Lee。

    如果这个社会中还剩下一个贵族的话，那么就是他了。Lee有像是雕塑家杰作一样的面容，他眉心那一道竖皱，也许是神亲手刻上去的标识，为了使他在完美的同时，又有别于其他人类。

    “Gandalf教授是我的上司，和老师。”Orlando紧张地说。

    Lee愣了一下，问：“Gandalf教授？”

    Orlando有点尴尬。

    “是位值得总统表彰的皮肤科专家。”Hannibal说。

    “那么敬Gandalf教授。”Lee冒失地喝光了第四杯酒。

    Orlando为了证明自如，一口饮下50毫升苦艾，辛味儿窜过喉咙，他差点咳嗽出声。

    他的眼睛红了。

    那一瞬间，Lee的眼神发生了一点可以忽略的改变。这种变化，又在酒杯被Orlando放下的时候消失不见。

    Orlando装作镇定地四处张望，模仿寻找熟人的样子。

    无意中，他发现站在墙角的卷发Beta不见了，Alana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也许他们已经走了。

    “我一直想邀请Gandalf教授吃顿饭，然而他一直没有时间。我为今晚准备了龙虾和烤羊排，希望不会浪费。”Hannibal说。

    “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活羊。”Lee饶有兴致地看着Orlando。

    Hannibal笑了。

    “你的品位和上帝一样，羊的脂油总比蔬菜和粮食值得。”

    Lee若有所思地说：“是的，我认为亚伯非常可爱，也许该隐是因为想去放羊才做掉他的。”

    Orlando看着眼前两位正在开玩笑贵族，意识到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于是看了看表说：“也许我该走了，时间过了11点，快宵禁了。”

    Lee一愣：“难道我们不是一起去吃羊排吗？”

    “很明显，我的朋友被你吓到了。”Hannibal似乎有点不满。

    Orlando连忙解释：“不，我只是该回家了。”

    “不，不不，我是个绅士的，请给绅士一个面子！”Lee就像要跨过Hannibal扯住Orlando一样，向前迈了半步，表情变得严肃又慌张。

    Hannibal的皮鞋抵住Lee的鞋尖。

    Orlando忍不住笑了，Lee现在根本不像个成功人士，他这幅样子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儿。

    “我喜欢在人多的餐桌旁吃饭，那样会使我吃下更多的饭。”Lee竭力说服道，“热闹使人遗忘空气净化厂与钢铸森林里的一切。”

    Hannibal向Orlando问：“我是否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呢？”

    Orlando感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两个男人的盛情。

    “……我想，能够与Doctor Lecter出现在同一张餐桌旁是我的荣幸。”Orlando说，“不过，抱歉，此刻我需要离开一下。”

    他需要去整理下自己的形象，来面对那位有灰绿色眼睛的绅士Lee Pace。

    通往洗手间的廊道两面有相对的镜子墙。

    两面镜子产生了无数的虚构空间，设计者的意愿是：来此的人，就算是去洗手间的路上也不是孤单的。但实际上，多层虚构空间与无数个自己，带给人迷幻而混乱的错觉。

    Orlando打开洗手间的隔音门，走了进去。

    当声音、薄荷香精与音乐声一齐消失的刹那，他萌生出了一种跌进感。

    他似乎一下子就从高贵而带有欺诈性的豪华礼堂中，步入了平凡世界。空气里又出现了消毒水的气味儿。

    刚要走进厕所隔断，他突然看到一个倚着洗手池站立的人，正用一双蓝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是卷发的Beta。

    Beta不像是刚从隔断里出来，而像是在等人。

    Beta走过来，在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垂下眼帘，自言自语似的说：“世界上没有奇迹。”

    “什么？”Orlando以为自己听错了。

    蓝绿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他。

    “你不能跟外面那两个人聊太久，你该回家了。”Beta的声音有点沙哑，他也许很久没说话了。

    Beta的态度令Orlando奇怪和反感。

    “抱歉，你喝多了吗？你说的是哪两个人？”

    “‘主角’们，他们是Rephaim。”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想你认错人了。”Orlando板着脸拉开厕所隔断的门。

    突然，Beta扯住了他。

    Orlando对接触极其敏感，桎梏感出现在手腕上，他用左手捏住了Beta的小臂，捏了他的麻筋，然后迅速将其压制在隔断的门板上，以膝盖顶住他的腿。

    Beta的反应极其迅速，被制住的同时，他一把逮住Orlando的脖子，用肘部顶压了一下对手的肩窝，趁Orlando发愣的功夫，将他的手臂反剪，Orlando的前胸贴上了隔断的门。

    合页发出一连串快要折断的响声，Orlando不得不用手压住门两侧的复合板，以防自己扑进厕所里去。

    Beta有和身材不相符的力气，Orlando很快明白过来，这个人当过兵。

    力道渐渐消失了，Beta慢慢放开了他，退到洗手台旁，有点慌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Orlando站在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搞明白Beta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上完厕所后，匆匆整理了一下袖口和衣领，又摸出抑制剂吃了一片，然后出了洗手间。

    Hannibal和Lee仍然在酒桌旁聊着天，看到他从廊道里走出来，Lee的眼睛里流过一丝喜悦的光。

    Beta的话令Orlando有一秒钟的失神，一秒钟后，他在人们羡慕的眼光下走向了酒桌。

    而当他接近后，Hannibal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一直被保持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惊讶，他的眉头抖动了一下，将酒杯放在桌面上，向Orlando问：“你刚才遇到什么人了？”

    “在洗手间，有个喝醉的人。”Orlando很纳闷儿，Hannibal怎么知道他遇到过那个Beta的？

    “他是我的朋友。”Hannibal说完后，四处看了看，最后，他的目光定在大厅门口。

    那一刹那，Beta也正在注视着他。

    有种感情从Hannibal的表情里泄露出来，只言片语难以形容。那是隐藏不住的，无法被自制力和约束力限制的情愫。

    一个人只有在看见了久别的朋友，历经生死的战友，乃至无法重逢的伴侣时，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Beta转过身走向会所大门口。

    Hannibal径直追了过去。

    “那是他无法遗忘的朋友。”Lee看着Hannibal的背影，笑着说，“他曾经留给Lecter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们……”

    “他们视对方为人生中唯一的挚友，和唯一的敌人。”

    “这有点像大多数夫妻。”Orlando说。

    “Lecter曾经对我说，他的遗愿是再见Will一面。”

    “那个人叫Will？”

    “是的，Will……是Lecter的遗嘱、希望、意愿与未来。”Lee一口气说出五次Will。

    Orlando的眼神儿像是黏在了Lee的衣领上：“我冒昧地问：你是Alpha？”

    Lee慢慢收回目光，看向Orlando。

    “不，我是Beta。”他天真地笑着说。

    

    华杉酒店，会所门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