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食性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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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杯/hannigram】『感官革命』42

这是感官革命的番外二,也是全部的最后一章~感谢一直看下来的小伙伴们(づ ̄3 ̄)づ╭❤~


42、不休


    新身份只能用三个月,之后,L负责给Hannibal一个更新的。就连Hannibal也认为,如果L不是一个警察,而是凶手的话,他将是最一流的。

    如果他是个凶手,将没有一个警察能捉到他。

    走进航厦后,Hannibal与Will道别了Max,通过廊桥上了一架德国飞机。

    Hannibal要了一杯咖啡给Will。

    这儿是头等舱,有功能座椅、花式意大利咖啡、独立电视。但座位却是分离式的,即便是挨着的两张椅子的扶手之间,也有二十公分宽的台面做阻隔。这叫做“大间距离”,为保证乘客的私密而存在,很明显,机舱的设计者是个单身汉。

    不论Max的钱是从何处而来,他是否真的窃取了Hie的大笔财产,总之,他现在是个富翁,而且出手扩卓。因为价格昂贵,这架飞机的头等舱内并没有几个人。

    Will看了一会儿电视,昏昏欲睡地眯起了眼。

    Hannibal关上了电视。

    “你似乎不太有精神。”他对Will说:“我们就要回家了。”

    Will明白Hannibal的意思是:你已经离开Hie了。

    “Max在算计Hie的一切。”Will说,“我能在他的房子里,感觉到那种属于他的……严整的,有纪律性的氛围。他在报复Hie曾经对他的控制。”

    “不。”Hannibal笑了,“他只是在管理他们的生活。”

    “他迫使Hie陨落,而他成为家庭的主导者。”Will皱起眉头,似乎在担忧着Hie。

    Hannibal说:“人就是有狼的爪牙,和狐狸的心计的动物,男人在保护家庭的过程中,不得不对其他成员施加压力。”

    Hannibal说的并不只是Max。

    Will说:“Hie通过树叶的掉落来感知秋季,而现在,他却被囚禁在军营里。”

    “所以警察可以永远高枕无忧。”Hannibal说,“两个凶手互相囚禁,在彼此磨合的过程中,丧失威胁其他人的能力。”

    Will想到了Hannibal的未来,还有他自己的。

    曾经Hannibal野心勃勃的想把他的本质挖掘出来,那个他认为是魔鬼的面。

    直到最后,他们融合了。

    Hannibal是对的,他从未错过,他的残忍和蛮横,只是因为他一直行走在膜世界的另一面。他比其他人更透彻,而从不像其他人那样,自私卑鄙地对待家庭成员。

    “上帝让魔鬼遇到魔鬼,是为了消灭这两个魔鬼。”Will说,“但有时候,魔鬼的本质并不是魔鬼——这个秘密,只有上帝和魔鬼知道,因而他们之间产生了洞察彼此心意的默契。”

    Hannibal捉住Will放在台面上的手。

    “Will,做好准备将时间交付于我了么?”Hannibal笑着问。

    Will看向Hannibal,云层之上的光,通过小窗户,投射在他的额头上。

    “我仍然不信任你。我了解你,所以永远不可能信任你。”

    “永远,它不是轻易的事情。”Hannibal说,“但它是艺术家的追求。我曾经彻夜不眠,算计如何到达永远,我所找到的唯一办法,是试遍所有的可能。”

    他打量着Will的神色,又说:“你已经看清了自己,并且选择了我,而我不会在意你的信任。”

    Will低下头,目光落在Hannibal的手背上,他有双干练的手。

    他觉得自己是没办法离开Hannibal的,Hannibal,就像是一把割开世界二维膜的刀,他强行将他的脚拉住,尽管他奋力挣扎,最后,还是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这儿是更接近本质的地方,可是,这儿也只有Hannibal。

    Will凑近了间隔在他们之间的台面,似乎是在本能的驱使下,他想靠近Hannibal。

    他很快又想到:“本质”会不会也是Hannibal的谎言?

    如果Hannibal的俘虏,是为了将他禁锢,为什么?如果他开口问的话,也许Hannibal的答案就是:爱。

    为什么的终极答案往往是没有。

    Will睡着了,Hannibal看着他的睫毛,拨弄着他的手指。

    他想买个戒指送他。


    回到家后,Will睡得昏天暗地,他醒来后又开始怀疑:Hannibal给他下了蒙汗药。

    现在的时间是半夜四点,屋子里一片漆黑。Will向身旁摸了一把,发现Hannibal不在床上。

    他下了床,拉开窗帘,然后穿上睡裤,走出卧室。

    厨房里有一杯温茶,和一张字条:

    ——我锁住了地下室的门,亲爱的酒鬼。

    Will不禁笑了,Hannibal为了限制他过度饮酒,已经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半夜三点,他去了哪儿?

    客厅里传来一阵门铃声。

    Will愣了愣,走出厨房,将茶杯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向门外看了一眼。

    透过大门上的钢化窗,他看到一个穿红色动物皮毛大衣的亚裔女人,提着一只黑色的小皮包,站在外面。

    看到她,Will心里升起一种异样感。他们不应该有访客的,那些本应该是访客的朋友,早已经死去,或者与他们断绝了联系,没人愿意和Doctor Lecter与Graham先生做朋友,而就连极少数可以被称之为“朋友”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Will打开了门。

    女人走进来,用好奇的眼光,将屋子的陈设打量了一番。

    然后她转过身来,向着Will笑了,“我叫Misaki。”

    Will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Misaki,也知道他是异装癖、杀人狂。只是没见过他的真人。比起OB存在档案库里的照片,他本人更……美艳?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那么没人会知道他是男人。

    “Graham先生,你好。”Misaki向Will伸出一只带着羊皮手套的手。

    Will没有上前握住他的手,而是警惕地盯着他。

    Misaki似乎有点尴尬,“是Doctor Lecter告诉我这个地址的,我是他的病人,和朋友。”

    Misaki的话令Will感到刺耳。

    “Doctor Lecter不在这儿,他出去了。”Will与Misaki保持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他不愿意离他太近,不论Misaki看上去多么友善,他是一个杀死过几十个人的魔鬼。

    “你不请我坐下来么?”Misaki问。

    Will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椅子。

    他们坐在了桌子两头,Will将茶杯挪到了自己面前。

    这间屋子的墙壁和家具都是白色的,地板也是,温暖的黄光照射着台面,给人一种安逸的感觉。

    可Will那保持了一个多月的安全感,就在Misaki走进房间的瞬间,消失了。

    Will几乎无法直视Misaki的眼睛,他太妖艳了又太像是一个普通的美女,越像是普通人的变态,就越是变态,Will完全明白,所以他就不得不感到恐惧。

    “Hannibal……Doctor Lecter治疗你?”他试着问。

    “是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几个月的时间里,我拜访过他几十次,他治疗我,我们一起吃饭,聊天,他送过我一套礼服,他有至高无上的品味。”Misaki说。

    Will怀疑地问:“你很崇拜他?”

    Misaki玩味地看着Will,“你知道,我是Hie的助手,曾经是他的……伴侣,现在,我是他的遗孀,这是一段有名无实的关系,但会被载入美国犯罪史册。”

    他又说:“但是Hie陨落了,其实在他注意你的时刻,我就已经感觉到,他陨落的必然。所以我找到了Doctor Lecter,我当时非常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希望,Doctor Lecter能够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Will讽刺地笑了,“他会教你看清世界的‘本质’,及所谓你的‘本质’,听似唯心的理论,却能征服很多人。”

    Misaki的眼神中流露出不解之色。“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Doctor Lecter从没跟我提起过有关于‘世界的本质’,也许他更喜欢挖掘你的‘本质’。”

    “他带给你什么?”Will不禁想起“红龙”——那个受到Hannibal诱导的魔鬼。

    “他帮我度过了此生最艰难的岁月。”Misaki说,“走出Hie带来的阴影,他帮我实现了很多愿望。”

    Will问:“比如……”

    Misaki慢慢站了起来,脱掉外套。

    “我可以么?”他问。

    Will点了点头。

    Misaki拉开礼服裙腰间的拉链,将身体暴露出来。

    这是一具骨瘦的男性身体,有亚洲人特有的白皙皮肤,脖颈以下布满纹身。从图案的风格上,Will认出这是Hannibal的杰作。

    ——一位充满力量的巨人,居高临下地向一个皮肤白皙的女人伸出自己的手,他捉住了她,就像捉住一只羔羊那样。

    Will倒吸了口冷气,巨人有Hannibal的脸孔,而女人的脸孔是Misaki的样子。在前胸纹身会令人产生的疼痛,比背部、手臂更剧烈,而这幅彩图的每一块色彩,都是Hannibal用排针刺在Misaki身上的。

    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否则Hannibal是不会将图案完善到每个细节的。

    Will注意到Misaki肩膀和手臂上的刀伤,有一些可能是他自己用刀划上去的,另一部分在他双手够不着的部位,Will甚至想到,是Max弄上去的。

    Misaki穿上衣服,优雅地坐了下来,“上帝的羊群里,有一部分羔羊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会认为死亡和时间的行进,是自然的,是必须的,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那些知道自己的命运的羔羊,也混在羊群里,伺机猎杀同类,享受操控者的快乐,还有一部分,他们时刻等待着,被猎杀,甚至期盼着被猎杀。”

    “你想被猎杀?”Will问,“你相信上帝的存在?”

    “不,我相信我们都是宇宙记忆的投影,彼此似乎联络,组成一支有扬有抑的进行曲。但是,我的精神欣赏我的同类,那些知道‘秘密’的羔羊,我应该成为残忍的载体。”Misaki说,“犯罪心理的课程告诉人们,杀人狂是没有怜悯心和同情心的,可是,它没有告诉人们,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有怜悯心和同情心,我接近那些会利用其他人怜悯心和同情心的人,而且从不问他们为什么,我们是有默契的。”

    Will看着Misaki,他的角色在他心中发生了转变。Misaki不是又一个红龙,而是又一个阿比盖尔。Hannibal在他身上花费的力气,并不比花在阿比盖尔身上的少。

    而从另一个角度上说,他又是Hannibal的杰作,他与他们本来就是同道中人。

    “他在我口中得知Hie的下落,他与我有未完成的交易。”Misaki说,“我是来完成交易的。”

    “你希望被他杀死。”Will说,“你的到来不是巧合,而他不在这儿,说明他并不想亲手杀死你。”

    “他想你被我杀死。”

    Misaki笑了。

    “这是最后一晚。我要离开这个世界,从来到它的第一天起,我已经在不断认识它,可惜我不是西西弗斯。我已经在缓慢地杀死我自己,如果你不这么做,那么取代你做这件事的,是Doctor Lecter,或者Max。”他是在威胁Will。

    他把死亡看成浪漫的事情,加入了他从Hie那继承来的厌世情结,与从Hannibal那得来的本质论,而他对自我的一切思考,都指着“待宰割者”的方向。

    他把自己安排在那个位置了,因此看上去无比美丽诱人。

    Will端详Misaki,喉咙涌动了一下。他想杀了他。

    但又害怕杀了他。

    今晚的一切是Hannibal的陷阱。

    Will手心里沁出了汗,他感到了那种,像是初生的吸血鬼,对血的渴望。

    Misaki来到Will身后,幽幽地说:“Will,我们都是纳贡的该隐,却也和他一样,想与上帝有平等的地位,所以被他指向为恶,‘罪恶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我们放任了罪恶,有时操控别人,实际上是为了摆脱上帝的操控,如果上帝是不存在的话,那我们生存的意义,只是为了摆脱自己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她说完,将一把擦得很干净的刀,放在Will面前。

    这把刀是Hannibal曾经用过的,Will认出来。

    他拿起了刀,但还是没有站起来。

    他看起来是在犹豫,实际上他只是在思索,Hannibal去了哪儿。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是Hannibal侵蚀他的方式,也许是有效的,却激发了他无以伦比的叛逆心理,他甚至想捉到Hannibal,再把他关回监狱里去。

    同时又深陷于杀人者的遐想中,无法自拔。

    Misaki说:“我喜欢疼痛感,所以你不必担心使我感到疼痛。”

    “如果你想死,为什么不选择Max,而选择Hannibal。”Will说,“你知道Max的潜力,远比Hie要大的多。”

    “Max不具有神性,他像是战争年代,那些佩戴十字胸章的人。”

    Will的眼神恍惚起来,杀人的念头蠢蠢欲动,他开始愤恨Hannibal,同时真正恐惧自己,刀在他手里。

    待宰的羔羊,主动走进了屠夫的家门,Hannibal的陷阱几乎完美。

    Will的心跳在加速,他的额头和脖子上附着了一层汗珠,Misaki好奇地看着他,他知道,这是移情术的副作用,但Hie从没有这么剧烈的反应,Hie最剧烈的反应只是流泪而已,而Will似乎随时可能崩溃、昏倒。

    Will的视觉模糊起来,他拿着刀的手甚至开始发抖。此刻,他已经不在杀不杀Misaki的矛盾中自我斗争了,而是陷入了更窘迫的境地,这像是一种新的疾病:当他开始发挥移情,就会全身盗汗、发抖、头疼,甚至耳鸣。

    Will挣扎了一会儿,丢掉刀子,冲进洗手间。

    他吐了,吐出来的东西里掺杂着血丝,他趴在马桶上,咳嗽了好一会儿,然后感到全身一阵脱力,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醒了过来。

    虽然头痛有所缓解,但视线仍然不清楚,眼前的一切看上去不像是真实的,空气里有扇形的光斑和流水一样的纹路,而家具的周围,似乎被热气笼罩,每一样东西的边缘线都在抖。

    Will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软软地靠在椅子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打雷一样。他的心脏已经开始挣扎。

    Hannibal和Misaki坐在他的对面。

    Misaki的两条手臂,被绑在椅子靠背上,他抬着头,保持着平静的笑容,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如果Will没有看到他的身子,一定会以为他是平安无事的。

    ——他的腹部被切开了,整张皮连着腹膜向周围掀开,被用细小的铁钩子挂住腰胸。一张特制的透明罩子,那也许是硅胶或者有机玻璃制作的,蒙住了他的器官,使坐在对面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全部。

    Will感到全身发冷,他也许发烧了,又也许,Hannibal给他吃了精神药物。

    接下来,他看到Hannibal低下头,伏在Misaki耳边说了几句话。

   “就算在极致赤裸之时,你也是美丽的。”

    一把刀割断了Misaki的脖子,Hannibal用眼神追溯着飞溅半空的血花,他似乎笑了。

    这是Will关于今天最后的记忆。

    他昏过去后,中间醒来吐了几次,恍惚中,他感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扶他起来喝水,给他输液,甚至向他道歉。但他的头太疼了,意识又太模糊,根本分不出那个人是谁。

    他昏迷了很久,才有了一丝清醒的意识。

    他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上,斑驳的树影晃动着。

    他动了动手指,企图改变一下右腿的姿势,却发现做不到,他现在一丁点力气都没有,腹腔无法绷紧,因此他也坐不起来。

    他费力地抬起小臂,看见插在自己手背上的输液管,四周有来苏水的气味儿,Hannibal大概用消毒液拖地了。

    Will咽了口吐沫,他想喝水。

    不一会儿,Hannibal端着一只金属托盘走了进来,他似乎没意识到Will已经醒了,用注射器插进他的胳膊。

    Will没有抗拒,他现在没有力气抗拒Hannibal的所作所为,他只是无以伦比地想逃走。

    然后,Hannibal抬起头,看见睁着眼睛的Will。

    Hannibal脸上出现了一点悦色,他似乎惊讶了一瞬,随即把手伸向Will的额头。

    他长出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握住Will插着输液管的手。

    “你感觉怎么样了?”他问,这语气是温柔的。

    Will张了张嘴,喉咙里一阵刺痛。

    他没有责怪Hannibal,而是说:“……你亲手终结了你的家庭。”

    Hannibal一愣。

    Will慢慢看向他,又说:“如果我离开你,只是因为我无法承受你的反复无常,我曾经以为你不会把血液带回客厅,直到它染红了地毯。”

    Hannibal在Will脸上看到沮丧的神色,还有一些悲伤。那时候,他就像是受到株连一样,刺痛起来。

    他没有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是“他与Misaki交易的代价”“他没有给他服药”,也没有向Will道歉,尽管他并不是没有歉意的。

    但他知道,道歉没有用。

    “你不该试探你对我的改变,是否有所成效。”Will说,“我彻底迷失的时候,就是脱离你或者谋害你的时候。”

    “而我不是阿比盖尔,Misaki,你了解我,所以你知道我怎么了,Doctor Lecter。”Will的眼睛湿了。

    Hannibal看着Will,直到他闭上眼睛,重新睡着。

    Will走了。

    一个月后,病情好一点的时候,他离开了Hannibal的房子,坐火车去了阿伯茨福。

    他茫然地选择离开,几乎没带走那所房子里的一样东西,他把一切记忆都留给Hannibal了。在阿伯茨福的经济旅馆里,他度过了封闭的三天。

    这儿是旅游胜地,本来有很多热闹的景点,但是Will仿佛失去了对一切景致的兴趣,他所租住的旅馆,在城市的正南方,离市中心很远,过了十点钟,大街上的计程车也会变得稀少。

    房间有灰色的窗帘、橄榄壁纸、一张景物喷绘画、双人床、写字台,窗户在墙的高处,因此在白天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房间里也不是很亮。Will去附近的加油站买了威士忌,这几天,除了喝酒,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他又带上了眼镜,仍然是平光的。

    连续三天,他梦见Hannibal,还有他们那所在湖边的房子,他梦见他们在河边钓鱼,回家后,Hannibal走进厨房,把烤鱼端上餐桌。

    醒过来的时候,Will总会感到很不适应。这儿不是他的家,空气里有发霉的气味儿,也许细菌就在衣橱后面的墙角里滋生着。

    他每天天亮才能睡着,傍晚醒来。

    这天,他去加油站买东西的路上,跌了个跟头,磕伤了手掌。回去后,他用酒精给伤口消了毒,拆开一个塑料包装的三明治,咬了几口。

    食物又干又硬,几乎无法下咽。

    他丢了三明治,躺在床上,瞪眼盯着昏暗的天花板,直到天完全黑了,他又重新坐起来。

    这滋味儿简直太难熬了,Will感到自己的所有机能都在退化,他不想吃东西,除了酒,不喝别的饮料,时常感到没精神,他不想回美国,也不想去其他地方,这不是在生活,而是在消磨生命。

    他想到这儿,决定走出屋子。于是穿上外套,来到外面的街上。

    周围是郊区的工厂,更远处是山野,四周空旷,空气里弥散着潮湿泥土的腥味儿。需要走一百步,才能遇到一根路灯,那种灯管像是鸟尾形状的太阳能路灯。

    Will低头走了一会儿,又回去了。

    他坐在写字台前,想起了他的狗,那是他生命中最基础的陪伴者,两年前,它们被一家宠物收容所收养,理由是“主人失踪”,此后,Will失去了抚养它们的权利。

    每个月,他开车去三十公里远的地方,探望他的狗。

    Alana有了家庭后,看待事物的眼光越来越客观,也就不再是他的朋友,只能算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伙伴,如果他没有“失踪”的话,两年前,也许会跟她道别的。

    Will所想到的最后一个人是Jack,也许Jack不愿意接纳一个“质变”的他,但只要他们活着,Jack永远自称为他的朋友。

    他该离开这儿了。

    他站起身,将床头橱上的杂物揣进外套的口袋里,就是一部被拆掉电池的手机、眼镜和钥匙——开家门的钥匙,临走时他把它带了出来,中途几次想扔掉,但都没有真的扔掉它。

    临出门前,Will透过高处的窗户,向外面望了一眼。

    漫天星光。

    但到了他的眼睛里,就失去了光彩。

    下了计程车后,Will走进地铁。他本来可以直接乘计程车到火车站的,但他决定多耽搁一会儿。

    他想去市中心的超市里买一些东西,手套,衬衫还有鞋子。

    他的衬衫太脏了。

    当他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登上电梯时,一位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士,用看流浪汉的眼光看着他。

    Will低下头,快步走进了地铁站。

    时间过了九点,候车区只有零星的乘客,但明亮的灯管与汽车广告牌,令Will感到不太适应,他已经很多天没到有光的地方来了。

    他盯了一会儿地上的黄色警戒条,然后抬起头,看见一位老人坐在塑料椅子上,头戴一顶檐帽,手里提着一只磨旧了的公文包。

    一个背肩包的孩子,仰头望着柱子上的线路牌,用手指指点点的。不远处,有个穿橘红色长外套的金发女郎,低头拨弄着手机。

    不一会儿,地铁来了,这些人都上了车,候车区空旷下来。

    Will却没上地铁。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熟悉这个城市的地铁线路。去市中心应该在哪站下车,他根本不知道。

    他慢慢走到线路牌前,仰头看上去。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风顺着轨道吹来,Will把手插进了口袋。

    高处一块屏幕正在播放日常新闻。

    突然,一个人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闪了出来。

    他向后退了几步,转脸看向这边,然后叫了一声:“Will。”

    就像偶遇了他那样。

    Will听到这个声音,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他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棕色西装的Hannibal。

    他顿时感到错愕不已,站在原地,简直一动都不会动了。Hannibal是没理由出现在这儿的,他应该在距此五百公里以外的地方,而且,他也从不乘坐地铁。

    可他已经本能地激动起来,他意识到Hannibal是来找他的,没有第二个理由,能让Doctor Lecter出现在这里。

    但当他想起自己是怎么离开“家庭”的,又觉得气恼,而且尴尬。

    他僵直地站在线路牌前,一边装作镇定的样子,一边把揣在口袋里的手捏成拳头。

    Doctor Lecter走了过来,穿着他那身极其不适宜此地环境的衣服,带着些得意的神色,一步步走到Will面前,对他笑了一笑。

    “我们是应该装作偶遇的熟人,还是陌生人?”Hannibal问。

    Will上下打量着Hannibal,他已经预感到,他来此的目的:把他带回去。但他是不会轻易和他回去的,虽然他内心深处,已经想念了那栋房子许多天。

    “你怎么会……”Will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你怎么会在这儿?”Will继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不是偶然。”Hannibal说,“你走的时候,我没买到当天的机票,所以搭乘火车来了这儿。”

    Will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你是说,你已经跟踪了我一个礼拜?!”

    “我不是跟踪你Will,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和你在一起……”Hannibal似乎还想解释什么,Will打断他问道:“你住在哪里?”

    “你的隔壁……”

    “我散步的时候……”

    “我在你背后。”

    “你就是跟踪。”Will用嫌弃的眼光看着Hannibal的脸,问:“你为什么会现身在这里?”

    又一辆地铁停在他们身边,一些人从金属门里走了出来,Hannibal轻拉住Will的胳膊,将他带到柱子后面。

    “你有选择去哪儿的自由,而我无法阻止你。”他说。

    Will问:“所以你一直没出来?”

    “我在等着你。我想,也许你会愿意跟我回去了。”Hannibal说,“现在。”

    Will低下头,抿了抿嘴,然后他抬起头,对Hannibal笑了。

    是的,他的确很想回去,除了那所房子,世界上简直没有第二个具有吸引力的地方。

    但是他仍然愤恨Hannibal铁打的谋杀心理。如果他跟他回去了,他今后仍然会想方设法,把他改变成他的同类的,而他的手段已经令Will感到疼痛不已。

    Will叹了口气,他决定和Hannibal谈谈。

    他们走出地铁站,乘坐计程车,回到了经济旅馆。

    Will已经退掉了房间,但Hannibal还没有,进屋后,Will发现Hannibal的房间和他之前住过的那间几乎完全相同,不过橄榄壁纸是黄色的,空气里没有使人烦躁的霉味儿,桌上摆着一组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咖啡杯。

    Will靠在写字台前,随手拿起一只杯子把玩着,低下了头。

    然后他说:“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那所房子是我的噩梦。”

    “有时我们应该坦诚。”Hannibal走了过来,微微低头看着他,又看向他玩杯子的手。

    “我发烧了,你杀死Misaki的那个晚上,你是知道的。”Will皱起眉头,有点痛苦地面对着Hannibal,“你把我摆在那张椅子上,强迫我看着一切发生。”

    “我从没有错过任何机会。”

    “如果你禁止我饮酒,给我照顾的目的就是强行改造我,那么我想我们从没真正生活在一起。”

    Hannibal接过Will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扶住他的肩膀,说:“对不起。如果我令你感到粗暴的话。”

    Will抬起头来,把目光投向Hannibal。

    Doctor Lecter几乎没有对他说过对不起,他一向很少犯错误,但他不说对不起的原因,是因为这词汇往往是没有作用的。他是实用主义者,就算是在他入狱的前夕,他也没跟他说对不起,他自首了。

    他一向为自己给自己造成的恶果负责,但不对别人说对不起。

    现在他这么说了,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词汇派上了用场,而不是因为他真的感到抱歉。

    “你的迫害,使我感到疲倦。”Will说,“也许你应该放手,我们不是一丘之貉。”

    Hannibal垂下眼帘,碎头发落了下来,因此他显得有点沮丧。

    Will看到他这样子,不知不觉凑近了一点,用安抚的语气说:“我无法真的憎恨你,但也难以靠近你。”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Will,这个故事就开始了,而永无止境,因为我没法放自己走出去。”Hannibal说:“也许你是对的,我的用药过量,危害了你,可是我相信,过去,我使你体验到的并不只是安逸,你感觉到了吗?”

    “我们之间有一种联系。”Will说,“在你看来,那是无法切断的。”

    Hannibal点了点头。

    “所以不论我们什么样,还是会重遇。”

    “是的,Will。”Hannibal说,“你不能残忍地斩断它,我们得赖以它的存在,继续生存下去。”

    “也许你是对的。”Will抬起眼睛,偷偷打量了Hannibal一下,“但我厌弃粗暴,你把‘你的食物’带回家里杀死,会让我感到无所适从,如果你不能放下你的习性,我就必须离开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Will。”Hannibal闭上眼睛,吻了一下Will的额头。

    Will有瞬间的眩晕,他到底还是无法逃避来Hannibal的吸引。

    他一定是在骗他,Will心知肚明,但他已经不想深究这一点,Hannibal注定陨落,这也许就是,在他彻底失去罪恶光芒之前,所编造的最后一句谎言。

    “如果我们必须在一起,那么我也会无所不用其极。”Will说,“也许我应该和你一同生活在监狱里。”

    Hannibal笑了,他用吻抬起Will的下巴,顺着他的脖子,一点点吻了下去。

    Will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快,他抱住Hannibal,又被他压在桌子上,搂弯了腰。

    狭小的旅馆房间里,热气弥散着,火焰烧了起来。

    Hannibal把Will抱起来,压在床上,解开他的扣子。Will的血液在发烫,他们分开了七天,却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什么结缔也无法阻挡他的心理需要,当Hannibal咬住他的脖子,抬起他的腿,他就像是被电鳗缠住的猎物,全身都在发抖。

    “看着我的眼睛,Will……”

    Will用他发红潮湿的眼睛看向Hannibal,“哦,你令我感到如此疯狂……”

    “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感觉……”

    “我们注定在一起,是么?”

    “是的。”Hannibal送了进去。

    Will很快弄湿了床单儿,他蠕动着身子,一口气接一口气地粗喘着,Hannibal略微暴力的动作,令他失去了理智。

    Hannibal总有另外一手的。他总是能降服他,因为他沉迷于有他的地方,

    没什么能使他们真正分开的原因是,他们会非常想念对方。

    半夜,旅馆房间那张不太结实的床停止了晃动。

    Will躺在Hannibal对面,他们盯着对方。

    Will伸出手抚摸着Hannibal的脸颊。这个他憎恨的,又没办法脱离的桎梏,终于又一次铐住他的手脚,他已经不想再逃跑了。

    “过来,Will。”Hannibal将Will搂住,让他躺在自己的胳膊上。

    他从枕头下方摸出一只盒子,在Will眼前打开了它。

    那里面是一枚铂金指环,环内刻有Lecter的姓氏。

    Hannibal捧住Will的手,用指环套住他的指头。

    Will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无名指,虽然来自一个昂贵的品牌,但样式和普通的戒指没有什么两样。

    但,从没有一样东西,比这枚指环更能打动他。因为他知道Hannibal套住他手指的同时,已经把他纳入了自己的家庭。

    “你不能因为争吵而离开我。”Hannibal摩擦着Will的脸颊,用牙轻咬他的耳朵。

    “快捷食品和过度饮用略质酒,使你丧失了甜味儿,Will,这是我造成的。”他喃喃地说,“你在想什么?”

    “这张床太硬了。”Will抱怨似的说,“我在相同的房间里睡了七天,这也是你造成的。”

    Hannibal笑了,他呼出的热气扑到Will的脖子上。

    Will转过身,搂住Hannibal的脖子,吻了过去。

    不一会儿Hannibal又压住了他。

    第二天,他们一起去了机场。

    他们回了那个被他们两个人称作家的地方。

    也许只有三个月,或者五个月,当时间过去,Hannibal和Will,消失在全美各大报纸杂志的版面上,人们很快忘记了他们。

    但还有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们。他订阅加拿大发行的日报和警务杂志,阅读所有的版面,就连夹缝里的小篇幅也不放过。他在寻找野兽猎食的消息。

    人总是给予自己的同类,特别关注。

    ……

    自从受到诉讼以来,L一直处于革职候审的尴尬境地中,直到四个月过去,FBI当局高级警官打电话通知他,他已经凭借着“野蛮执法”“滥用职权”两项罪名,摆脱了被刑事惩罚的可能。

    当然,当局保护他的原因,也只有一个:他们之中的个别人,曾经成为L的“交易对象”。

    L被调到犹他州FBI大楼的公共服务机构,编写城市警察史。

    OB去了别的城市,临走前告诉他的养父:

    ——我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们分开了也许有一年那么久,也许有两年那么久,总之两年后,L放弃了他的事业与东山再起的可能,辞职去了别的城市。

    Will一直没有得到Hie的消息,但偶尔会接到Max的电话,他只知道:他们还活着,在世界上某个角落。

    那个时候,Hannibal还在指责他包庇了一个“天赋杀人魔”。

    放任模糊。

    是对一切记忆的最好处置方法,所以Will一直没有去欧洲看望Hie,陨落只是凶手生涯的终结,却还不是时间的最后。

    Will也放任了Hannibal的习性。

    就像Hannibal会放任他的任性。

    上帝在用仁慈的眼光看着他的羔羊,但他也许并不知道,羊群之外,还有一只羔羊,在窥探着他的习性。

    那就是Hannibal Lecte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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