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食性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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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埃/毒艾】自由意志

脑残小短一发完/毒液同人/毒埃


自由意志


    艾迪穿着光亮的皮鞋走在地坪上,环氧材料吸收了脚步声,让他觉得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外面有几个带环形信息墙的多媒体展厅。他听到播音员在讲述他的事情,音讯略有失真,厅内一定是用凹凸不平泥料来加强墙体质感的,声音波束有微弱的扩散。这种有损通常忽略不计,因为从频谱上不能识别。他是被毒液寄生后才开始辨认微小声音来源的,现在他甚至可以听到波在屏风导轨里震动。

    他慢慢走到钢玻璃前,看向外面混乱交错的道路,不由想起自己曾骑着摩托在车流中钻来钻去,就像在水管里爬蹿的蟑螂,集中注意力躲避着流动的硬物。他那时什么都没有,就连饭碗都弄丢了,更别说超能力。但过去的每个早上,他的感觉都比今天要好。起码他用不着起床先脱床单,也不用在上厕所时留神自己的尿可能是黑的。

    一块电子屏幕开始播放香水广告。一个男人在佛罗伦萨的古老建筑上蹿跳着,追逐飞扬的裙摆。

    “这可真蠢!”毒液的声音震得他脑沟直颤。

    他缓了缓神儿,目光的焦点移到玻璃上。一小股黑色粘液从他的耳朵里钻了出来,在发觉他的注视后,又迅速地缩了回去——像条机敏的虫子。

    他没有理会毒液,它的话题太多了。一个月前他为它解释过一些哲学问题,这可能激发了它的好奇心。每次他告诉它一样东西的名字,它就会问及功能材质,它会纠结一个词的意义一整天。但它举出的所有例子都和他的身体有关,有时他甚至觉得,它对这具身体的感情比他要强烈得多。它要是能完全占有他的身体,定会成为一个自恋狂。

    三天前的大半夜,它把他叫醒,宣告它已经为这具身体完美解决了“卡路里摄入过量”的问题,这意味着他再也不用排泄了。他们就消化系统的使用权争论了半宿,最后他灵活地运用自己的口舌,取得了辩论的胜利。可是当天中午它就在巷子里嚼碎了一颗人头,并声称它可以再次证明自己有快速消耗卡路里的超能力,它理所当然该拥有他的消化系统。

    最后,他采用冷暴力解决了他们的矛盾。但他知道这种争执还将继续和扩大。因为某一天它在报摊的五流读物上看见一句“身体是灵魂的殿堂”(希波克拉底)。从那天起,它就把自己看成一个无比伟大的灵魂,并妄想自己的雕像矗立在哈德逊河口上。现在,它可爱死它的寄生殿了。


    艾迪收揽心思,回头打量了一下会议室。这里有两个一米高的智能屏幕和自动电气系统。四个摄影灯头对准会议桌东位,一会儿他就将给几十只LED发光元件围住,接受同行的采访。他来过这家新闻博物馆,第一次是因为路段拥堵,他骑着摩托帮老板递送一张获奖照片。第二次他和同事一起去了媒体档案展区,瞻仰前辈们的谎言。但这次他成了展览品,采访录像将通过世界各地的大小屏幕播放,到时候就没人不知道他是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十天前,他在机场逮捕了四个摩苏尔人。他有意在十天之后才向警方承认那件事是他所为,因为他不希望神盾局的特工们在第一时间去现场勘探痕迹。

    他看了看表,距采访还有十分钟。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警告毒液待会儿不要出来,并祈祷它会因为问题太无聊,在寄生殿里睡上一大觉。毒液还不知道这场采访会通过十几家媒体向公众播放,如果它知道了,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和他争夺救人的功劳。

    “艾迪……”毒液的声音比刚刚小了一点儿,似乎有些迷茫,“我们为什么要穿这种夹脚趾头的鞋呢?”它提问的语速很慢。有可能它是看着他的脚问这个问题的,鬼知道它是不是在鞋里盯着他的脚趾头。

    “詹姆斯邦德就穿这款……就是军情六处那个,上次你说他是辆好车来着,记得吗?”

    “但是光着脚时你比较舒服。”毒液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艾迪盼望他能快点睡着。

    “还有这条裤子,它粘我……”

    “不,是你黏它,你才是粘的,知道吗?裤子很好,不要撕破它……还有你不要从我身体里出来,不要在我腿上活动,如果你觉得呆在里面太无聊,可以睡觉。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一露头就会被拍下来的。”

    “我不能被拍下来吗?”

    “不能,你一旦被拍下来,就会继续被关回那个玻璃罐子里,你还记得吗?在里面你不会好受的。”

    “可是这地方的声波让我很难受,还有你的腰带,你把我的壳勒得太紧了……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自虐呢?”

    “这不是你的壳,”艾迪不耐烦地说,“这是我,我。你要呆在这里,呆在我里面,你就得遵守规矩。我的就是我的,你可以和我分享,但不能占有。”

    “但是电视节目上说你是我的。”

    “你他妈……什么节目?”

    “节目上说——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殿堂不属于你,属于我,所以你信仰的那个老头儿派我来夺回它。是它派我来的,因为它说一切都是它造的。它造了我,然后我才来地球的。”

    “好吧,时间顺序上好像是这样。不过是他,不是‘它’。”

    “你怎么敢肯定他和你是同族?”

    “屁吧……你。”艾迪闭上嘴,企图再次用冷暴力镇压毒液。显然是无效的。毒液的地球年龄已经三个月大了,理解力大概发育到了十三四岁少年的水平,正处于构建价值观的阶段。它没有继续提问,而是在他身上流动起来:一开始是在“里面”,渐渐漫入皮层,带给他一种又痒又胀的感觉,然后它爬出来,像油一样在他身体各处涌动。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皮肤表面起了一层疙瘩。它可能是在研究他的汗腺。

    “你干什么?”艾迪警惕地问,然后用手指一点手背,把一股黑色液体压扁。那股液体迅速地渗回毛孔,他的手腕出现了一股紧绷感。

    “你过敏了,艾迪,”毒液像是发现了大事似的,声音的分贝又高了起来,“衣服有毒。脱下来。”

    “这是一万美元一套的西装,我只对你过敏。”

    “你的细胞抗体与嗜碱性粒细胞正在结合,组织胺分泌平滑肌收缩,毛细血管……”

    “你为什么会说我都不知道的词……你偷偷看了什么?”

    “我看了书和电视。为了更好地研究你。”

    “过敏是人类的正常反应……再说你不是可以修好我吗?”

    “我不是修理工,艾迪,你这个壳对我很重要。”

    “壳”的称谓让艾迪很恼火儿。他可以忽略毒液说错一两次,但它顽固地用这个词称呼他,他就不得不怀疑它是想用重复强调的办法给他洗脑,让他相信自己真的只是一辆坐骑,就像他的摩托一样。他在桌子旁徘徊了几步,拉开椅子坐下,又去看表。毒液还在来回爬动,他恨不得立刻把它脱下来丢到窗外去,让它自由落体几百米然后摔成一滩烂泥。

    毒液肯定感觉到了他在生气,但它是不会在乎舍友的情绪的。它慢慢爬动了一会儿,像在总结似地说:“我每天修复热空气、紫外线和电脑辐射对你造成的损伤,解决你的自然老化。不然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艾迪。”

    “什么?你和我交易的本钱是什么?”

    “人类的正常受命是多少?”

    “你猜。”

    “你能活八十年,现在你已经活了三十年了。再过五十年,这个殿堂就归我所有,怎么样。”

    “为什么……不,我觉得不对,我的身体归你所有,那我呢?我去哪儿?”

    “你也归我所有。”

    “你的意思是你说的算?那你不如到时候就杀了我,霸占你的‘殿堂’。”

    “不,艾迪,我喜欢你,你……你让我觉得像一个人,像我自己。”

    “你他妈的跟哪儿学的说这话?”

    “我昨晚看了部电影。”

    “我睡着以后吗?”

    “是的。”

    “好吧……”艾迪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采访四分钟后就会开始,他担心自己不能在采访开始前结束和毒液的闲聊。

    “艾迪……”

    “干什么?”

    “回去,你困了。”

    “什么?你又要干什么?”

    “回家,你可以睡觉,我可以看电影。”

    艾迪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今天的采访是不可能正常进行的,有可能根本就进行不了。

    “采访对我很重要,等完事了,我今天一天都归你控制,行吗?但是你得答应我,在我被采访时,你千万不能冒出来。”

    毒液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论我在干什么,都不会要求你不许出现的,艾迪。”

    艾迪终于忍无可忍:“我他妈的现在不想和你废话,你要么缩回去,要么就干脆控制我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不想听到你再跟我说话了,知道吗?”

    他的话音一落,黏腻紧绷的感觉消失了,声音也纷纷落了下去,整个大楼都静了,他的体温好像一下子就降低了十几度。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两个小时后,他走进电梯,本以为毒液会在他上车之前冒出来跟他说话,命令他去便利店买些高热量的食物,或是干脆夺走身体的控制权。可直到他回到家里,毒液也没有一点动静。

    他吃了点东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河水,突然想出去垂钓。但想起毒液可能还要去别的地方或者看电影,便没有立刻外出。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静等着毒液出现在自己的哪个部位,许久没感觉到它,试着叫了它一声。它仍然没有反应。艾迪长出了口气,升起一种大病痊愈的舒爽感。他庆幸地想,毒液一定是睡着了,这样他就有多半天的假期,想做什么都行,去飙车,喝酒,和女人约会,就算他性 高 潮它也不会醒来的。阔别一个月,上帝突然松开了对他的枷锁。上次毒液睡觉的时候,他去看了场表演。现在他还记得,表演逃脱术的少女有双蓝色大腿呢。

    他收拾好钓箱,骑着摩托出了门。晒了一下午的太阳之后,他带着两条红鲈回到家里。趁毒液还没有醒来,他赶紧把鱼收拾干净。为了防止毒液受到腥味儿引诱,在他睡着时吞食两条生鱼,他把其中一条送给了邻居。

    然而,事情和预想中不一样。他上床时已经十一点了,毒液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躺在床上,猛然想起自己下午去过厕所,这可是三天以来他头一次去厕所。

    他翻了个身,把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叫了毒液几声。它没有回应。他果然对衣服的面料过敏了,小臂上起了几块红疙瘩。

    他仔细地想了想,觉得毒液不可能会离开他单独流到哪儿去,下午他在河边钓鱼时给铅皮割破了手指,现在伤口不见了,说明毒液还在他身体里暗暗地做着什么。他搓了搓手指,把右手搭在额头上,转头看向窗户。

    床单很干爽——可是下一秒风就把砂砾拍上窗户,夜空中忽然闪出一道电光。大楼的最后一块玻璃变成了黑色,湿气钻进屋子。他嗅到了犄角旮旯的霉味儿。他没能提前预感到下雨,敏锐的感受能力消失了。一小股低落感像是冷水,淌进他心里,他的脑子不安分起来。

    毒液说是它选择了他。无意中认识了一个叫上帝的老头儿以后,它开始假借它的名义胡作非为。不久后它又说是上帝派它来攻陷“殿堂”的。可半个月前,它还辱骂亚里士多德是骗子,说人类愿意相信他们的逻辑赘疣……它怎么会突然就开始模仿教徒了呢?

    他觉得毒液有些像个人类蠢蛋,开始不由自主地幻想它的人类形象。它一定又大又胖又蠢,喜欢举着两个杠铃看电视,看到不喜欢的节目就用杠铃砸烂电视机……有那么一瞬间,什么东西像条寄生虫般钻进了意识,是久违的无聊。一句话像是钉子射入他的脑子:没有它,就没有你。

    第二天他爬起来的时候,床单没有黏在他的背上,没有黑色的液体糊住他的脸皮,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他在经历了三十分钟的拥堵后到达办公室。下午,他试着和毒液交流,并且承认自己那天说的话有些过分,还承诺会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它使用三天。可是毒液似乎对他的提议不感兴趣,没给他一点回应。

    三天后,他在巷子里遇到一个打女人的酒鬼。他大骂着冲上去阻拦酒鬼,被揍了好几拳,获救的女人非但没领他的情,还趁着他跌跟头的时候,迅速地逃走了。他拖着负伤的“壳”回到家,洗掉额头上的血,对着镜子端详了自己一会儿。

    “你在干什么呢?”他对自己说,然后拍拍左脸,“醒来吧,我的兄弟。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小气的人了。生肉?龙虾?巧克力?人头?就那个酒鬼的,我许诺你了,现在去吃了他,我们一起去,我会嚼烂他的眼珠儿的……这还不行吗?好吧,你睡吧,留神我哪天突然被车撞死了,看你还能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壳……”

    每隔三分钟,他就和自己说几句话,为了哄毒液出现,他连着看了两部电影。就是毒液最不能理解的那种人类伦理片,他以为它一定会冒出来提问的,可是它没有。直到屏幕上的最后一行人名消失,他疲惫地脱光衣服,躺在床上,抬起两条胳膊。

    他的左臂紫了两块儿,脊柱可能受伤了,一弯腰就能听到“咯吱”一声。因为全身酸软,他很快就睡了过去。没到天亮,他在一阵湿热感中睁开了眼。

    他全身被粘液包裹着,脸上有几条东西在活动,像是液体硅胶。这些物质在他身上制造着痒感和热量,但他没有再觉得疼。他动了动手指,一股液体爬过他的指缝,顺着小臂内侧往上流了一会儿,缠住他的颈。他迷糊地看着悬在自己胸前的物质,眨了眨眼,不禁笑了。它像一小团云雾状的黑色星云,像空间撕开了一个洞穴。颗粒受电离作用在它内部迅速活动着,它的细胞有如闪烁的尘埃。一些“管”互相黏连,融合,弥漫和团聚都只在刹那之间。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意识到它是在调节自己的密度,向他的身体传送能量。它有一多半在他体内流动,转化质性,修补、再生他受伤的细胞。此刻,他正平躺在潮湿的床上接受治疗,也真像一辆修理厂里的汽车。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他的声音很哑,嗓子里含着一口粘液。他没有咳嗽,他不确定那是分泌物还是他的共生体。

    楼下传来了狗吠。霓虹把毒液映出了颜色。它仿佛变成了一只猫,正专心致志地舔毛,没工夫搭理饲主的问候。

    艾迪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回到了原位。

    “我现在相信你是上帝造出来的了。科学家说咱们都是从星辰中来的,但你比我们更像它呢。”

    毒液没有理他。运动形式变成了左右下落。现在它不是在舔毛,而是在踩奶了。

    “你准备一直不理我,像这样……在我体内呆五十年吗?”艾迪伸出手,朝着胸前的黑团抓了一把,毒液迅速地退后一尺,避开他的指头。

    “你是在看着我吗?你都看见什么了?嘿,你觉得我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在外星的兄弟英俊多了?你跑遍宇宙也不会遇到我这么好的车了吧?”

    “你几岁了?按照你们那个星球的年龄算,你大概没成年吧?你结婚了吗?你们那边怎么……交配的?你父亲叫什么?你和异形有什么亲属关系?”

    “我给你买本圣经怎么样?我有张光盘教人练瑜伽的,我觉得你很合适,只是不要拿我的脚后跟踢后脑勺……”

    “冰箱里有条生鱼,你想吃吗?”

    “好吧,你赢了……我答应你等我死后这具身体就归你,我也归你,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立下遗嘱……”

    “艾迪……”毒液像是嫌他聒噪似的,叫了他一声。它又慢慢地活动了几下,然后悬在他胸前,向他露出两只白色的眼睛。如果它有表情的话,那么当这两只眼睛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它应该是在流露“真挚的生气”。

    “你为了上电视就叫我离开你。”毒液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你上电视,我离开。”

    艾迪有点纳闷儿,这两个半圆形的器官竟然还可以倒过来吗?

    “你讨厌我,艾迪。”

    “如果我讨厌你,我会一枪崩了我自己的。”

    毒液立起两只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你不能违背上帝,艾迪,是上帝让我来的。我昨天梦见它了。”

    “好吧……”艾迪笑着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么像人类呢?我半辈子都没学会打着他老人家的旗号说谎,你只用了几十天就学会了……”

    “这是为了你,艾迪,你相信的我都信。我希望能和你相处。”

    “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你能做的事我都不可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

    “你要我在你受伤时出现,帮你打败对手,但你出风头时就命令我睡觉。你利用我,你不信上帝,你是个卑鄙的人类。”

    “我现在相信了……是上帝派你来的。”

    “我要求有控制权。”

    艾迪考虑了一下,问:“你要控制我的哪一部分?你选几个器官。我们可以商量。”

    毒液摇了摇头,几滴粘液飞到了艾迪脸上。他抹了一把额头,想把液体再还给毒液,却被它用丝缠住了手指。

    “夜晚,我控制你,”它凑近他,语气低沉地说:“我可以走出屋子,也可以不……我等不了五十年了,艾迪……”它长出了锋利的牙齿,面部的皮肤渐渐变硬,仿佛从胶膜变成了金属。“庆幸吧,艾迪,我现在还不想开着你出去吃人,我只想……”

    艾迪用后脑勺压住枕头,侧头躲开它的舌头:“我觉得还是一三五二四六的好……有事好商量啊兄弟……”

    “不。” 

    “你想干什么?你的吐沫流到我脸上了,我们说好的!你得守规矩!在这个星球我是上面的,知道吗?”

    “我要你……现在就陪我看电——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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